看张兆祥先生画的石榴花,色彩浓艳、风姿绝伦,有一种生命极致绽放的热烈与明媚,带着初夏的气息,仿佛将人卷进去一般。
雨停了,疫霾也逐渐消散,云层的缝隙中透出一道亮光,一扫大地的阴翳。当我的目光无意间触及那浓厚的绿里怒放的那一簇簇嫣红时,我仿佛看到了涅磐重生的高傲,整个人为之一振。石榴花是那么热烈,那么明艳,她肆意地绽放着,仿佛燃烧的火焰,瞬间温暖了我。风起时,枝桠轻轻摇动,扫过我的头顶,飞动的雨滴,落入发梢深处,带来点滴清凉。
个人觉得,这时的石榴花是有不一般的寓意的。就像是二战后柏林的废墟之中的一枝红玫瑰,此时绽放的石榴花无疑展示了南大学子不屈的意志和向上的品格。这样的石榴花是有承载力的,承载着石榴与石榴花内心深处的颜色。花叶终将凋零,而此时,我早已惊讶地发现:枝桠上,已有六七颗小小的石榴果实高高挂起。在深秋的残露里,疏朗的枝桠上必是硕果累累。石榴咧开了嘴,露出饱满丰腴、晶莹剔透的果粒。李商隐曾有诗曰:“榴枝婀娜榴实繁,榴膜轻明榴子鲜。可羡瑶池碧桃树,碧桃红颊一千年。”碧桃虽美,结果却需千年,而石榴年年都可满足人们的味蕾。晚风依旧很轻柔,满树繁星点缀般的石榴花,有烟火气,有人性美,裹挟了生命的阅历在里面,又看惯了世事变迁,内敛含蓄,任他云卷云舒。
五月榴花,是杨贵妃“回眸一笑百媚生”的美,张扬大气。但又有些许不同。像郭沫若所言:“石榴有梅树的枝干,有杨柳的叶片,奇崛而不枯瘠,清新而不柔媚,这风度实兼备了梅柳之长,而舍去了梅柳之短。”石榴花,她是出类拔萃的,不施粉黛,像是那红装素裹的少女,独自舞于天地之间。
难怪王安石在《咏石榴花》中写道:“今朝五月正清和,榴花诗句入禅那。浓绿万枝红一点,动人春色不须多。”原来,石榴花的美,让人第一眼便能看到她。
老家的门口也栽种着一棵石榴树。年少时的我,喜欢在初夏时等一树花开,折一枝榴花,像施展魔法般挥舞着花枝飞跑。此时,奶奶会在旁慈爱地看着我,一边喊着:“慢点,小心摔着了。”白驹过隙,我看着石榴花结出青绿色的果实,在深秋时节由绿转红,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。可惜的是,果实太小,不便食用。可小昆虫们哪里管这些呢,他们争着抢着掏空了大半个石榴果实,一饱口腹之欲。现如今,当在异乡看到这“一丛千朵压阑干,翦碎红绡却作团”的榴花时,我像是被囚禁许久的鸟儿,找到了可以依托的树枝,禁不住滚下泪。
榴,这个名字多好呀!榴即是留,颇有些古人“折柳赠别”与“送榴传谊”的意味。石榴,意味着真情实感的挽留,是一方宣纸上,保留着的淡淡水墨。看齐白石老先生画的《石榴螳螂》,画面下方的石榴花姿态各异地绽放着,藏在绿叶间,隐约可见。上方的石榴果实破口大笑,露出深红的内里。一只螳螂弓着身子,有劲的四肢勾着石榴果皮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红色的籽粒。齐老用细腻的心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画面。在栩栩如生的画卷上,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童真童趣,又感到了一种自然和谐的禅意。
对的,禅意。热烈奔放的石榴花,让人不忍心拂去她身上的光亮,尘埃蒙不得,流水浸染不得,待雨过天青,再去看她,在晨曦里,她轻轻摇曳,片片皆有金黄的光晕,朵朵如洗,让人沉醉。
编 辑:涂金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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